因为监制、主演电影《控制》,39岁的吴彦祖又有了一次重塑男神形象的机会,似乎无论他怎样努力突破,执拗的人们还是自愿被他的眼神和微笑先电晕,起死回生后才想起要啧啧感叹一下:原来Daniel第一部电影《美少年之恋》就不走寻常路啦;Daniel顶着被封杀的压力拍了《四大天王》还拿到金像奖新晋导演;Daniel现在愈发喜欢黑暗人格的角色,屡屡接拍小众电影,还颇有野心地当起电影公司老板和监制……而这些小小的瞠目结舌无不指向另一个藏在镁光灯后面的Daniel Wu。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艺术家人格嘛,或者说他心里一定住着个文艺青年,不然他不会跟《精品》记者聊这么多不太实用主义的东西,而这些东西才是吴彦祖此刻最珍贵的。
对话吴彦祖
“我没有要当一个艺术家的目标,但我用艺术家的概念来做事。”
“在商业社会里,最明显的就是有人不介意被控制……你的选择其实是广告或其他人的影响,这种影响是无形的、洗脑的。”
记者:《控制》除了是部犯罪片,“控制”这个概念本身可探讨的内容其实还挺多,尤其是信息安全和个人隐私问题,作为艺人,会不会更有感触?
吴彦祖:当然有,我对这些挺敏感的,因为老是被狗仔队拍嘛。但除了这些,普通人每天也都会被拍到,每个街口都有摄像头拍着你。一方面,你可以说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,但反过来讲,它们在关注你、监视你。包括你现在去哪里,几点用银行卡取了多少钱,如果银行用这些资料应该没问题,但如果其他人用了,是危险的吧?还有,我们在香港看到Snowden那个case,其实你的电邮、电话、短信,都被一些政府偷听、偷看,这就变成一个很恐怖的事了,表面是为了安全,但界限在哪里?很难说。其实《控制》这部电影也不一定要用好或者不好来评价,我不想很直白地说,因为有些人会得到一些娱乐性,有些人就能看到隐藏在其中的一些信息。就好像一个洋葱,你剥开它,发现有很多层,其实它还是一个洋葱,就看你怎么去了解它了。
记者:那你比较关心这个洋葱的哪几层?
吴彦祖:有挺多的吧,尤其是“控制”这个话题,被人控制?控制别人?愿意被控制?还是不愿意?有一些人不介意,尤其是在商业社会里,最明显的就是有人不介意被控制。当你不知道要买一个什么牌子的衣服或者用一个什么样的电话时,你的选择其实就是广告或其他人的影响,这种影响甚至是无形的、洗脑的。但有些人愿意,比如在苹果店门口排两三天等iPhone 5S,相反,也有一些人不愿意,所以就看自己怎么选吧。商业社会、资本主义下的东西很容易给人洗脑。我有时候很怀念以前有些公司的产品,可以用几十年,但现在除非是很贵的东西有比较高的品质,其他的好像都是“一次性”的、速食的了。包括刚才谈到的隐私问题,我都觉得一二十年后,所有的城市都会有无人机飞来飞去地看着你、关注你,就像奥威尔《1984》里的Big Brother一样,你没有私人空间,没有自由,那种感觉很恐怖。
记者:有人说过你挺愤青吗?这种判断还基于之前你拍过《四大天王》,成为封杀对象。
吴彦祖:拍《四大天王》是想对当时的主流音乐问一些问题,为什么主流音乐变成这样?为什么一个歌手不会唱歌都可以唱,因为有电脑帮他们,有可以包装的东西。我觉得现在的流行音乐无聊多了,原来我在美国,80年代的音乐很丰富,有很多摇滚乐,hip-hop也开始流行,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很兴奋,当时MV也盛行,但那时人家拍MV就跟拍艺术片似的,现在就跳跳舞,把歌手拍得很帅,没什么意思,一些感觉越来越淡。以前是想表达的东西最重要,现在是钱最重要。以前的朋克音乐,不理会赚多少钱,只要说明对这个世界的angry,黑人hip-hop也是,抒发的是对现状不满足。现在hip-hop跟朋克都一样了,商业化了,朋克们穿的衣服也是设计过的,以前穿破的就是因为没钱,现在故意剪破,因为他们很有钱。以前会砸酒店房间的电视机,现在不了,因为会影响形象,怕赚不到钱。即便你看60年代的Beatles,好像他们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,其实不是,他们释放了很多因素,但现在Justin Timberlake、Justin Bieber会不会这样做呢?不会的,因为钱最重要。
记者:会不会也有人这样说,Daniel你一个演员,讽刺你们影视圈就好了,怎么还来挤兑我们音乐界?
吴彦祖:(笑)其实都是一样的,我在《四大天王》里面说音乐的东西对于演艺界也都适用的。
记者:但有个问题是,你是一个明星,你有代言,你的一部分就是帮老板去赚钱,而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,你又很反对这个链条上的某些环节,你怎么去平衡或者会意识到这种分裂吗?
吴彦祖:会有平衡,像很多人找我拍广告,我挑得很细心,不会选太多,一年就一两个,或者说有一些平台我对他们是很有感情的,可能很多年前就拥有他们的东西,而且我选的平台不是那种洗脑的,也不一定多有文化,但是我同意他们那种做法,所以我接广告前会看他们怎么拍,用什么美术来做整体感觉,看导演是谁,有什么意义等等,就像选电影一样(仔细)。
“美国有个画家叫Jackson Pollock,他的画好像都很乱,但其实他有方法,所以平衡才是最高级的艺术。”
记者:控制的反面是失控,一个明星作为娱乐流水线上的产品,最初一定是被打造的、包装的,你什么时候开始想要“自控”了?
吴彦祖:我一开始就要控制自己吧,因为在这个圈子里面,不控制自己就很容易被其他人控制。经纪人也好,导演也好,观众也好,都会想控制一个艺人。如果你没有一个方向,被控制很容易;如果你有一个很清楚的方向,那些人就变成支持你了。这两者有很大区别。如果你能自控,就有能力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来合作。这样最舒服,最没问题。其实刚进演艺圈的时候,我也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,所以还请别人指点发展的方向,经纪人也会一直推着你去一个方向,可能是你的外表或者什么可以赚大钱,我也试过那样做,很多人也会因为我的样子推着我拍一种类型的片子,比如浪漫爱情片、演白马王子,但我觉得一直拍那些东西很无聊。
记者:所以你想满足自己的需求,而不是为了达到别人的要求?
吴彦祖:对,其实我觉得我运气算是很好的,不会讲广东话还一直有戏拍,我刚入行的状态是有电影来就接,但是接了5年后,就会有自我,到底这种片子对我来说有没有满足感?我就是想要满足感,想找一条我自己的路。所以慢慢这么多年下来,我看到了一些电影的优点和不足,等到我自己做监制的时候,这些经验都能用得上,放在5年前、10年前,我可能做不了监制,我没有能力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块儿,让这些东西看起来协调,这是监制最重要的工作。
记者:之前你已经监制过几部电影,包括跟冯德伦一起做的《太极》系列,但市场反应并不太好,会有挫败感吗?
吴彦祖:其实《太极1》跟《太极2》的评论都还好,那些看功夫片的老外,他们都很喜欢。所以我们已经有了那种满足感,至于票房,那就是个bonus而已,最重要的是不用赔钱。而且很多时候我不是用商业的角度来看市场的,而是从电影本身。我觉得这几年的电影都有点无聊,市场流行什么,大家就拍什么。前几年所有人拍古装拍到厌,后来因为《那些年,我们一起追的女孩》,浪漫喜剧就开始变得很流行。这种做法很奇怪啊,其实一个健康的行业需要多类型的电影。好莱坞为什么那么成功?因为它有不同类型的电影在统治院线,你可以选择科幻片,也可以选择喜剧片。不会像我们这样,被一个东西卡住。所以拍《控制》也是在做一次赌博,不赌就没办法赢。其实现在美国也有这个问题了,这几年流行超级英雄电影,但我最近看《钢铁侠3》已经跟之前两部没什么分别了,新鲜度很低。所以他们也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,因为电影成本很高,如果市场反应不行,就要赔很多钱。所以我要赌一把,拍不一样的戏。
记者:包括你做演员,最近几年好像也比较喜欢一些有黑暗面的角色,你说这些角色让你的心“越来越打开”,越来越了解“人”这个字?你还说了一句话,演戏不需要那么紧张,做人也不需要那么紧张。
吴彦祖:对,其实我觉得最好的艺术作品是两面性的,譬如一幅画,有一种自然感,也有一种控制感。美国有一个画家叫Jackson Pollock,他的画好像都很乱,但其实他有方法,你看他每幅画都有一点统一的感觉吧?不是乱来,但又让你感觉他在乱来。所以怎样才能找到这个平衡,才是最高级的艺术,我觉得每个艺术家都是在往这个方向走的,要知道什么时候放开,什么时候控制,处在控制和不控制之间的那种感觉是最好的。
“到底什么环境是好?什么叫幸福?什么叫开心?你要重新思考。”
记者:包括毕国智导演在内的不少朋友都说你是艺术家人格,当年你拍《美少年之恋》时,有人问你第一部电影为什么选择艺术片,你当时的回答是“我想成为一名艺术家”,现在的答案有变化吗?
吴彦祖:可能理解多了一点点,但还不是完全理解,我觉得艺术这个东西是一个永远的journey。你有一个目标,但得没得到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你得到了走那条路的经验,你慢慢地走,慢慢地收拾一些东西,再带回来。有的时候,你会很快实现你的梦想,达成你的目标,然后会想“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呢”;而有些人永远都达不到目标,但不是说他们不成功,在心里会收获很多东西吧。我没有要当一个艺术家的目标,但我用艺术家的概念来做事。因为一个商业演员很难变成一个艺术家吧。
记者:有个访谈里你总结自己人生重大时刻TOP5,一个是毕业,一个是进演艺圈,一个是结婚,另外两个就是拿金像奖新晋导演和金马奖最佳男配角,说真的,你现在拍这么多有点小众的角色和电影,会有些拿奖和证明自己的野心吧?
吴彦祖:其实得奖对我来说跟票房一样,也是一种bonus,得奖意味着得到人家的认同,当然是件很开心的事,自己也会很享受。但得奖不是我的目标,因为如果你演一部戏是为了拿奖,那种想法会污染到你演戏的方法,可能会让你变得太做作或是太过分,所以我尽量不去想那些了。
记者:尽量?
吴彦祖:对。有时候接到一个剧本,我知道是个好剧本,角色很好,班底也好,就会有人说“哎,你运气很好,这个角色肯定拿奖的”,但我第一句话就是“你别再说了”,因为这话会给我带来压力,我不想要那种压力,我想自然地去演。很多时候如果你对拿奖这件事投入太多,就会很容易压抑、不开心,而且得这个奖项也不代表你是最好的,在艺术或表演领域,没有最好。
记者:外表还是你演戏的障碍吗?
吴彦祖:其实所有的那些东西都是工具箱里的一种工具。在你演戏的时候,就看哪种工具比较好用,要不要用我的外表?要不要用我的性格?这就变成演绎一个角色的方法了。
记者:婚姻或者年龄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你吗?还是说这些变化都自然而然?
吴彦祖:我跟Lisa在一起这么多年,结婚前后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分别。因为我们是一起住了5年才结婚的。反而是生了小孩之后,有了很大分别,她对我们两个来说,完全是新的体验。结婚就是签了字而已,但是生了孩子是要负责任的,你还想尽量给她一个好的环境,让她长大,这是一个压力。到底什么环境是好?什么叫幸福?什么叫开心?你要重新思考。以前,自己一个人不会讲出来,或者这么去了解这个东西,感觉开心就开心了吧,但你会为了家庭中的第三个人,你的女儿或者儿子去想,我以前经历过的东西是好还是不好?哪些东西可以给她讲?哪些就不要说了?这些都要慢慢地去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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